八万尘劳

声影绝

*原作背景,OOC求轻拍

1,


“修真界自温、蓝等人开宗立祖以来,数这二十多年不安生,先有射日之征,后有夷陵老祖、金光瑶作乱……”

“金家也够倒霉的,几代家主都不得好死,要说金光善、金光瑶恶有恶报,这金凌也没怎么大逆不道,刚当上家主没多久,金家就横遭变故,哎。”

“金凌也不是什么好人!仗着自己有两大世家撑腰,骄奢跋扈,咱们这些山野修士被他欺负的还少吗?”

“不管怎么说,金家也太惨了。金光瑶往哪放不好,竟然在自家宅院封下一批凶尸,金家翻新一下房子,结果挖出来好几头凶尸,把宅院拆得七零八落,家主也下落不明,啧,可比当年被大火烧了的蓝家好不到哪去。”

“这不可怕,可怕的是让那几头凶尸跑了!金家都对付不来的恶鬼,可别让咱们碰上。”

刚说完,只听远处“嘭!”地一声响,一道紫色人影从这些人身旁掠过,骂过金凌的那人扑倒在桌上,叫喊道:“哎哟,哪个龟孙踢老子!”

同桌人连忙捂住他的嘴,示意他向旁边看去。方才端正落座的一名紫衣修士已经不见踪影,余下几名白衣修士也逐个起身,清清冷冷往这边看了一眼,飞身朝巨响的方向掠去了。


这紫衣的人正是退往江家疗伤,又偷溜出来捉拿凶尸的金凌,他吃了大亏,却一路找不到凶尸算账,此时听见信号烟花,立刻怒气冲冲地往东北方赶。

那凶尸却极聪明,老远察觉金凌等人汹汹而来,头也不回便飞身跑了,金凌一声短哨,大喊:“仙子,追!”

扭头又问倒在地上的门生:“什么相貌?”

“青年道长的打扮,眼睛蒙着纱布,见了我们就打!”

“说话没有?”

“说了!他问我:‘宋岚何在’!”

金凌愣了,一则,金家挖出的凶尸没一个道长打扮,除非哪只凶尸闲来无事,抢了一身道袍穿;二来宋岚匿迹多年,市井流言日复一日见少,别人不提,金凌这些与宋岚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想不起,却被一具凶尸如此牵挂——他去看蓝思追与蓝景仪,便见二人同样陷入对陈年往事的回忆里。

这时,又听“哎哟”一声,有人从塌掉的土坯墙下挖出具尸体来。之前金家门生与凶尸打斗,撞倒一面老墙,不巧将尸体盖上了:尸体被一剑穿心,挖走双眼,此时脸上血迹鲜红,衬得两个空洞格外恐怖,那人拎着毫不在意,还在仔细检验伤口,蓝思追道:“魏前辈!”

转过头去,又是一惊:“含光君!”

他这一叫,在场凡是能动的都跑过来瞻仰夷陵老祖和含光君仪容。蓝忘机脸上淡淡的,“嗯”了一声。

蓝景仪奇道:“这凶尸多厉害,要惊动您和魏前辈?”

蓝忘机:“不厉害。练手。”

蓝景仪更奇道:“这……魏前辈可是夷陵老祖,还需要练手……”

他说到一半,忽地明白过来,魏无羡厉害是厉害,这具肉身可不是他的,灵力不强,刚献舍那阵连金丹都没有,而猎捕尸鬼对增补修为有益,因此拿这凶尸练手也说得过去。魏无羡身后除了陈情,还背着一把剑,殷红剑鞘绛红剑柄,流光暗溢,这把剑蓝思追听温宁提起过,名为“归野”,似乎是避尘的鸳鸯剑。

魏无羡看完尸体,转身来找金凌:“嘿,你果然在这儿!快回云梦去,你舅舅要急死了,追着我骂了一顿。”

“凶尸不除,我不回去。不对,他骂你做什么?”

“我哪知道,我不做魔头这么多年,江澄还觉得你是跟我学坏的。啊!”

他又叫了一声,连连退后几步,直到蓝忘机走上前来,将他和仙子隔开。仙子已经赶回来了,看见驴毛倒竖的小苹果,龇牙咧嘴“汪”了一声,才靠到金凌身边。

金凌摸着仙子的头,问道:“没追上?知道他最后往哪去了吗?”

仙子朝西北方狂吠了两声,金凌尚在思索,魏无羡便从蓝忘机身后冒出头来,道:“栎阳方向啊!栎阳!”


2,


人常说,物华天宝,人杰地灵,宋岚背着晓星尘和阿箐的锁灵囊走了很久很久,不得不承认,魂魄修养必须是在风水宝地,而非凶尸鬼将的乾坤袋。

于是他将锁灵囊交给蓝忘机,请求他将两人魂魄放在云深不知处最清净的地方。他是凶尸,又怨气深重,不敢进入云深不知处,生怕坏了残魂安养的格局,只是年年都向蓝忘机和魏无羡打听锁灵囊状况如何。每当魏无羡说残魂又充盈了一些,宋岚惨白僵硬的脸,就像见着蓝思追的温宁一样,竭尽全力生出一丝笑意来。

他不需吃饭睡觉,却也不能谈天论地,苦闷寂寥之际,生前种种便闪现脑海,令他恨不能再死。转而想起晓星尘曾与他约定,除魔歼邪,开宗立派,收投意子弟,求公平正道,便又操起拂雪,往幽深晦暗的妖魔巢穴走去。他从不记岁月,只怕十年百年,宋子琛此名在人间消亡湮灭,晓星尘却还没醒来,因此意外听人说有高阶凶尸在打听自己下落,竟高兴得连佩剑都发出嗡鸣。


薛洋死后,义城的浓雾尽数散去,只是这城废弃多年,杂草丛生,加上此刻黑云压城,阴风呼啸,诡异程度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这是自然,两具凶尸在此斗得昏天暗地,义城还能霞光万丈,那才是咄咄怪事。

“宋道长怎么一个人来了?哦,不对,怎么一个凶尸来了?我死这么多年了,你怎么还没拼好晓星尘的魂儿呀?”

薛洋作弄人心的嘴上功夫不减当年,但因为无法做出表情,挑衅的威力顿减三成,两颗虎牙放在嘴里,他却再不能装出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。即便笑了,也不妨事——他将自己的眼睛,也用五指宽的纱布遮了起来,似乎是假扮晓星尘成瘾。

宋岚看在眼里,觉得再讽刺不过,倘若舌头还在自己嘴里,恐怕要忍不住回敬他几句:一报还一报,你今日不也被人做成了凶尸?

薛洋似乎看穿他心思,挡下拂雪迎面一剑,说道:“哼,金光瑶想我为其所用,也不想想自己修为如何,以他的能力,使唤两次普通凶尸就到头了,还想操纵我?要不是他符篆贴得多,我早将金家拆了。道长,你我现在都是不死之身,不如我们联手,逼夷陵老祖将晓星尘道长的魂魄复原呀?”

宋岚不为所动,一剑从他肩膀劈过,不想只是斩落一节袖管,薛洋的左臂处早就空空如也了。因为死前才成为独臂,薛洋对平衡的掌握还欠火候,何况他剑术本不及宋岚精湛,很快落了下风。

宋岚招招得手,却并不欢喜,他连着晓星尘的份一起恨透了薛洋,只想将之千刀万剐,再拼起来重来一次又一次,薛洋现在这样迟钝无力,反而像是在求死,宋岚满心愤恨,绝不想成全他,一脚上去,把薛洋踢的老远,正摔进当年晓星尘三人蜗居的义庄里。


当年义庄一事了结后,宋岚将晓星尘遗体火化,义庄的摆设却丝毫未动。薛洋与晓星尘三餐相对的桌子蒙了厚厚一层灰土,被薛洋的身体撞得七零八落,义庄内顿时尘土飞扬。薛洋扶着一旁的棺材起身,向内一探,正是当日他想将晓星尘炼成凶尸时,给阿箐新铺的稻草,如今枯得不成样子,被他用力一按,都化成碎屑,漏到棺底了。

他突然转向宋岚的方向,发出一声凶尸特有的怒号,奋力向宋岚扑去。宋岚持剑相迎,只听“铿!”地一声,“降灾”竟然被拂雪拦腰斩断,拂雪攻势不减,又向他右肋斩去,不想降灾的断口中飞出一道符篆,稳稳贴到薛洋胸前,“腾!”地将薛洋全身都点燃了。

这大概是消灭恶鬼用的火符,死尸一旦沾上,便会被烧得身形俱灭。宋岚向后急退,只见薛洋将“降灾”松开,飞快将身上的什么东西取了下来,向这边一扔。

这一下仍被躲开,那只乾坤袋摔在地上,里头的东西都骨碌碌从袋口滚出来,宋岚看清了,大吃一惊。薛洋蒙眼的纱布被火烧断,纱布下,两眼的位置竟也是空空如也。

这模样宋岚再熟悉不过,再看乾坤袋中滚落的物体,大大小小的眼球竟有数十对,都是薛洋自金家逃出后,所杀之人的双眼,其中两只的眼珠格外幽深,封存在上好的透明容器中,正是薛洋双眼。

“道长,你不知道吧,取刚死之人的眼球,可以为失明的魂魄复明,我杀了二十七个人,这二十七人的眼珠都不如我的适合晓星尘,你说,我是不是跟他很有缘?真可惜,你再也没有机会将这双眼睛还给晓星尘了。”

他业火缠身,却不呼一声痛,继续用阴森森的语调和宋岚讲话,他相信,如果有让晓星尘复明的机会,即便要承自己的情,宋岚也不会无动于衷。果不其然,宋岚看起来很想俯身去捡乾坤袋和滚落的眼球,忽然,门外传来另一人的声音。

“薛洋,就算刚死之人的眼球能帮魂魄复明,可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。”

来者正是魏无羡,脚下踱着闲步,手上转着陈情,身后跟着蓝忘机,往地上的乾坤袋一扫,短叹一声。

宋岚心急不能言,向魏无羡殷切一望。魏无羡笛子转完了,往腰上一收,薛洋已经烧得差不多了。他背手说道:“何况魂魄瞎了就是瞎了,永远都不能复明。”

“你胡说!”薛洋吼道。

魏无羡道:“你好歹跟我修过同一个路子,魂魄复明应该懂得很,怎么连这种小道消息都信?”

薛洋还想说些什么,但已经发不出声音。蓝忘机抽出琴来,轻抚两下,火团中便传来两声脆响,紧接着如同内部爆炸一般,“轰”地猛烈燃烧一瞬,继而连灰烬都没有留下地消失在空中。


3,


晓星尘的魂魄醒了。

宋岚不知道这是第多少个年头。

蓝忘机和魏无羡将他带进屋,又关门出去。晓星尘的魂魄依然很虚弱,他死时穿着白色道袍,于是魂魄也通体雪白,几近透明,阳光从他身体里穿过,落在宋岚漆黑的道袍上,还带着暖意。宋岚抓住他的手,只觉得轻如春风。

他在他的手心写道:对不起,错不在你。

一笔一划,写得晓星尘刚养好的魂灵一对空空眼眶垂下血来。

他问:“子琛?”

宋岚干脆不再写了,捉起晓星尘另一只手,一并捞入自己怀中。

半晌,窗外有人道:“宋道长,星辰道长,我们出去游猎,这间屋子若不嫌弃,就先住着吧!”

不待宋岚转身开门,那边已经传来驴蹄达达之声,显然是要走了。宋岚说不得话,将晓星尘双手捞得更紧了些,晓星尘冲他微微一笑,用尽力气,朝窗外说道:“多谢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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